1960年,周恩来、邓颖超探望李克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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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1941年底李克农与儿子李伦在桂林办事处的合影 |
一、杨尚昆与李家的渊源
1962年2月13日,苍天似有情一样,把密匝匝的乌云播布在首都上空。东南风夹带着蒙蒙雨丝悠悠地吹着,浸湿了京城大地。
公祭李克农大会就在这一天举行,地点是市中心的中山公园中山堂。灵堂是由时任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同志亲自带人设置的。对杨尚昆来说,为李家筹办丧事已是多次了。一年前的1961年1月9日,在北京嘉兴寺殡仪馆举办的李克农夫人赵瑛同志追悼会,也是由杨尚昆担任治丧委员会主任。上溯9年,1952年8月,李克农父亲李哲卿在北京病故,由于李克农在板门店担任朝鲜停战谈判代表团党委书记,不能归国奔丧。毛泽东主席沉重地说: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当即指示杨尚昆主任担任主祭,全权处理老人丧葬事宜。在朝鲜的李克农听说后,当即热泪盈眶。再上溯5年,1947年胡宗南进攻延安时,李克农的父母随着儿子撤退到山西临县,李克农母亲李詹氏在这里逝世。中共中央后委负责人之一的杨尚昆又为这位老人操办了丧事。正因为如此,在1989年9月15日出席纪念李克农90诞辰座谈会上,国家主席杨尚昆以一句幽默的话逗乐了李克农的后代们。他说:你们李家上辈的丧事,我杨尚昆办过多次,也代李克农做过多次“孝子”。
眼下的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正中悬挂着李克农正面肖像:头戴嵌有八一军徽和黄色绶带的大盖军帽,身着将军呢绒装,肩扛上将衔肩章,胸佩3枚闪闪发光的勋章,分别是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一级解放勋章。肖像四周陈列着众多的花圈和挽联。引人注目的是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宋庆龄等和越南劳动党主席胡志明、印尼共产党主席艾地等所献的花圈。李克农的遗体静静地躺在玻璃罩棺中,四周是五颜六色的花簇,鲜艳的党旗和军旗覆盖着他那魁梧的身躯。
二、父子二人同列共和国将军榜
李克农是在1962年2月7日突然病倒的。1月26日至2月6日,他出席了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即七千人大会。2月7日晚,他突然昏迷不醒,当即被送到北京协和医院。院方说他脑软化并全力抢救,惜无效,李克农将军于2月9日晚9时长辞人世。时年63岁。
根据以邓小平为首的中央书记处的意见,2月13日的公祭大会由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任主祭。陪祭分别是陈云、邓小平、董必武、彭真、陈毅、李富春、谭震林、乌兰夫、陈伯达、罗瑞卿和习仲勋。中共中央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大将罗瑞卿致悼词,首都各界2500余人参加了公祭大会。李克农的五个子女也神情肃穆地站在家属的行列,自左而右分别是李宁、李冰、李治、李力和李伦。其中李宁和李冰是他的大女儿和二女儿,而李伦则是李克农最小的儿子,时年35岁,担任军交部科研室主任。
当周恩来、陈云、邓小平、董必武等领导走过来抚慰他们时,有人说了句:“董老的挽诗夸奖了你们呢!”于是,人们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李克农肖像左侧那幅由苍劲而又隽秀的字体组成的挽诗:
三十年前事已赊,知君才调擅中华。
能谋颇似房仆射,用间差同李左车。
天不慭遗兹一老,人如可赎岂千家。
箕裘克绍芝兰秀,高举红旗障落霞。
董必武
一九六二年二月十一日
这不仅是对李克农功绩的称誉,也是对他的子女们破例地赞许和期望。被毛泽东称为中共党内善于作诗的两大诗人之一的董必武,在挽诗中用了3个典故。其中房仆射即房玄龄,唐初佐助李世民筹划成统一大业,后任尚书左仆射,即宰相;李左车是秦汉之际以计谋帮助韩信夺得燕地即今北京和河北地区的谋士。此两处显然是赞誉李克农将军的功勋,而“芝兰秀”则是称赞李克农 5个子女的优秀才质。
弹指一挥间,董老亲书挽诗忽忽已过去了47年。如果从他1938年认识李克农小儿子李伦算起,则已有71年的历史。71年的潮起潮落,71年的风风雨雨,如今李克农的小儿子李伦也已年过80。历史雄辩地证明,他和他的姐姐们和兄长们无愧于董老的赞誉和期望。因为他们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创造出值得世人称道的辉煌。而李伦本人则在1988年被中央军委授予中将军衔,不久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学院院长晋升为总后勤部副部长。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上,父子二人同入共和国将军之围的,十分罕见。而在皖籍人士中,父子二人同列共和国将军榜的,更是绝无仅见。生于芜湖、长于芜湖的李克农和李伦父子俩,在“罕见”和“绝无仅见”上为安徽乃至中国当代史上写下了绚丽多彩的一页。这对共和国的父子将军都忘不了生于斯、长于斯的芜湖马家巷1号。
三、诞生在芜湖马家巷1号
马家巷1号在江城鸡窝街上。它北邻长江,南倚鹤儿山,以形似鸡窝而得名。以后,人们嫌其俗气,以谐音易名“吉和”,一直流传至今。
鸡窝街早年以农贸市场闻名大江南北。当英国公使威妥玛和满清王朝总理事务大臣李鸿章签订了《中英烟台条约》之后,两座高耸入云的西洋建筑就矗立在这条繁华的小街上。它们中一座是法国天主教堂,另一座是芜湖海关大楼。从此,教堂的钟声伴和着海关大自鸣钟的鸣响,不时地将这条小街街面笼罩,给它增添了一种阴森、肃穆和神秘的氛围。
农历己亥年八月十一即阳历公元1899年9月15日。这天,一阵婴儿强有力的啼哭声从芜湖鸡窝街马家巷1号那幢民宅内传出,接生婆分别对躺在床上的李詹氏和守候在门外的李哲卿笑呵呵地说道:“恭喜你们的大公子出世。”李哲卿的养父李培芳吩咐,按照芜湖城内李氏辈分,给这男娃取名克农。李哲卿当然遵从。不过,为了不忘巢县烔炀河镇中李村方面的血缘关系,他又给长子按巢湖的习俗取了另一个名字,叫泽田。
1917年9月,从芜湖圣雅阁书院即今市第十一中学毕业的年仅18岁的李克农与二女师的毕业生赵瑛结成伉俪。两年后,经芜湖省立第五中学学监高语罕和刘希平的介绍,李克农告别了父母,告别了新婚不久的娇妻,告别了学潮沸腾的芜湖,来到了皖省省府安庆,走马上任《国民日报》的副刊编辑。
创作和编辑,是李克农这个外向性格的人一心向往的事业。还在芜湖圣雅阁书院就读时,他的一篇以家门口鸭子场为背景的小说,就在上海一家小有名气的刊物上发表出来,曾令他昔日小学同窗密友阿英欣羡不已。这时,李克农仅有16岁。距离辛亥革命才4年。以后,他又常在芜湖《皖江日报》上投稿。小说、诗歌、杂文、随笔,什么都写,真是兴之所至,笔之所触。当比他小1岁的萃文书院学生阿英告诉他的兄长、他也在上海《中外日报》等报刊上以“梅隐”的笔名发表了好几篇译文的消息后,李克农紧握住这位小学同窗4年的好友。两人互为勉励,决心在文学上拓出一条人生的宽广之道。
四、吉人自有天相
1919年6月李克农只身来到皖省省会安庆,走马上任《国民日报》副刊编辑。
不久,仿佛是晴空一声霹雳,一个消息传到了芜湖:“《国民日报》副刊编辑李泽田被捕,进了监狱!”
“李克农案”来头不小。据《李克农自传》说,控告他的人是皖省鼎鼎大名的晋恒履。他是北洋政府的御用议员,安徽省议会议长,人称“议霸”。控告的罪名是“辱骂议会,有损国体,”“无端攻讦,妨碍国务。”
其缘由就在于李克农在报上著文抨击“二·五附加”。所谓“二五附加”是安徽省督军倪嗣冲在1918年提出的一种搜刮民众的办法。办法规定皖省省境所销淮盐每包附加二角五分的新税,终因反对声潮四起而搁浅。“五四”风暴席卷江淮大地之后,倪嗣冲又旧调重弹,竟得到议长晋恒履和副议长赵继椿的同意。
消息传开,皖省商民士子,人人不依。李克农当即在《国民日报》上著文批驳。文章虽登在“报屁股”———副刊上,却犀利无比。触痛了晋赵的神经。老人们还记得文章内容,大致是“二·五附加”是蚊子肚里刳油,鹭鸶腿上劈肉,晋赵议长知羞不知羞?!督军一个喷嚏,议长两行鼻涕。
晋恒履气得两眼泛白,急忙给警厅写了张条子。上任不久的李克农于是被几个警员请进了监狱,等候发落。显然,这是一起文字狱。
谁知吉人自有天相,就在李克农坐监期间,皖省各地反对“二·五附加”的斗争已形成了巨大风暴。风暴震慑了军政府,吓瘫了省议会,搅黄了“李克农案”。在监狱蹲了一个星期的李克农,突然被涌进来的大批朋友接出了监狱,护送到家乡芜湖。
这以后,他积极投身于故乡的革命事业,在1927年“芜湖四·一八反革命”事件中逃脱了敌人的追捕,潜藏在巢湖市夏阁镇一个由他叔父开设的名叫夏皋公司的农场里。 (待续)